前段时间有幸在杭州市图书馆参加了第七届杭州市民摄影节,在聆听讲座时第一次见到了来自香港的秦伟老师,以及他的新作《在天堂之下》。我听得很是认真,并作了笔记。
秦伟老师的普通话水平很一般,许多他想表达的意思需要借助助手翻译出来,这是一个有趣又无奈的场景。翻译终究会给理解与领悟带来障碍,我只能尽力去关注他的眼神和肢体语言,以及PPT上的关键词和作品,试图从中找寻他的摄影脉搏。
用心捕捉美好瞬间
自从迷恋上布列松之后,我自诩要开始街头摄影,一段时间以来,上街的时间虽然不多,但倒也养成了随身携带相机的习惯,路上偶遇有趣的情景,总有想拍下来的念头,于是,尝试着就这样去做了。
今年七夕节那天,我在QQ空间里上传了一组名为“那么爱·北山路”的照片。北山路是我夜骑的时候常常经过的路段,夜幕之下,湖、桥、长椅、还有恋人,组合在一起,成为一幅令我着迷的画面,于是我常常停下来拍摄这样的场景。也就是从秦伟老师的讲座之后,一直到七夕前夜,我陆陆续续拍了不少,只要去夜骑,就会往北山路转转。拍摄这样一组照片的动意源自那次讲座上,秦伟老师提到的关于“专题性项目”的七点建议:①设定一些界限;②不宜从太大的主题及理念入手;③对拍摄项目有充分的研究及资料收集;④影像文体是否适合你的主题?⑤设定一个时限;⑥你的作品中有个人的观点吗?⑦坚持!坚持!坚持!
后来从朋友们的反馈来看,我多被冠以“狗仔队”、“臭流氓”之类的称呼,当然,这属于相熟的玩笑,但也说明我的视角多给人以“偷窥”之感。这期间,我在快拍快拍网上看了台湾的阮义忠老师在其摄影工作坊山东站中对学员作品的点评,再结合秦伟老师提到的七点建议,我对自己提了七个问题。
问题一:照片与我有何关系?
更进一步说,就是这些照片中有没有我的价值观的体现?能不能体现出我的人生体验?很明显,那组照片的主题是关于爱情,而西湖本身也承载着许多关于爱情的传说,比如断桥上的许仙和白娘子,西泠桥畔的苏小小和阮郁。既有传说的沉淀在前,又有美景的醉人在后,似乎爱情在此情境之下是水到渠成之事。
问题二:视觉语言是否过于单调?
这是一个限制与被限制的问题,我在拍摄进行中也思考过,是不是有那种“拍了很多照片,其实只是拍了一张”的错误?从这组照片来说,环境是有所限制的,变化在于照片中的恋人,或亲吻、或相拥,或者只是安静地坐着。当时我倒是厚着脸皮跟自己说这是模仿傅拥军老师的《西湖边的那棵树》,不过今天再回过头来看这些照片,不免有过于四平八稳的感觉,内容与形式比较固定,虽有纵深,却韵律不足。
问题三:是否缺了那么点意外?
阮义忠老师说,摄影的最大魅力,是有时候要有点意外。当我设定了主题和时限,也在无形中把自己框在了某些限制之内。比如在构图时往往对形式与内容的完整投入较多精力,虽说人物各异,但从视角和手法的角度来看,都难以掩饰其中的苍白与单调。诸多令人过目难忘的照片往往是当中的意外令人叫好叫绝,而这种意外往往是难以复制的。再仔细回顾自己拍摄时的感受,从最初的兴奋欣喜,到后来因为要坚持而流于枯燥的记录。相比之下,倒是在不远的白堤与保俶路一带偶遇一些画面,被我捕捉后重拾那份感动。
摄影人的责任
秦伟老师的讲座之后,我带回了一册《在天堂之下》,但一直放在案头,甚至都快忘记了它的存在。近日闲暇之时,抽出来细细翻阅,于是我看到了那些与骸骨同在的日用品、带着一家六口睡在亡夫石棺上的妇女、在墓碑间穿梭奔跑的孩子、在墓区住了四十年的外婆、还有那些即将被驱离前的彷徨和独自哀伤的圣母玛利亚雕像……
这些照片向我讲述了一个遥远陌生的国度里正在发生的荒谬而现实的故事。这群无助的群体用他们的目光,透过镜头,启发着我的心灵。
问题四:对于弱势的被摄,是否抱以猎奇之心?
前几日在蜂鸟论坛上看到一篇题为《她在山坡上哭了……》的帖子,内容说的是一位叫做“十二月”的姑娘的遭遇。她爱好摄影,并多次流连于青海、西藏、甘南等地。这几日,她独自再去甘南旅行,顺便打算看看晒佛,但这一次,她连拿出相机的兴致都没有,只是委屈地坐在山坡上给朋友打电话哭诉:那些背着长枪短炮的人,拍摄藏民的时候,像是在拍动物园里的动物一样。
多次进藏的小Q和自驾游玩甘南的小Z,回来谈及相同的话题无不留下了无奈的叹息。这种以艺术之名行不道之举的行为让人不禁悲从中来。半个月前,我在老家的一个路口,遇到一名长相清秀但行为举止异于常人的小伙子,当时我起过拍摄他的念头,但是随后我立即放弃了,有些人生命的尊严已经被贬低,我没有什么理由去打扰他,就让他们沉默地走向宿命的旅途。
问题五:是否把握了那个“度”?
在城市的万千姿态中,总有一些悲苦隐匿在某些我们视若无睹的角落,有不少摄影人将镜头对准了那些角落。在那些看片会或分享会等活动中,透过相关的照片确实让我感到了城市的冷漠。但秦伟老师的作品却给人有不一样的感受,他同样揭示了悲苦,但并没有展现惨烈,用别人的痛苦来作为图片的卖点。这种独特的感受,用胡武功在这本册子的序言里的话来说是“秦伟把握了一个恰如其分的‘度’:既看到无助者们不人道的无奈处境,又考虑到弱势者也有尊严!既要把摄影作为记录的工具,又要追求由此产生的影像价值……”从这些宁静的无奈、矛盾的温情和苦涩的和谐背后,我能体会到他的悲悯之心。
问题六:影像能否更加接近本真?
一幅好的照片胜过万语千言,比如,凯文·卡特的《饥饿的苏丹》,叫你不忍去看,又不得不看,无处可避。又比如,史蒂夫·麦凯瑞的《阿富汗女孩》,那双令世界为之动容的惊恐眼神。那些记录了与人类生存和发展紧密相关的事物的影像是会令人产生共鸣的,这便是纪实摄影的魅力所在,它揭示人性、展现人的精神世界,并赋以人文关怀,这是一种严肃的摄影方式,以不干扰对象的抓拍为主要拍摄方式,不干扰、不打断被摄按照自己的天性逻辑进行行动。或许我们要做的是深入地了解被摄,充分地尊重被摄,这样才能更加接近被摄的本真。
问题七:是否能记录时代的影像?
结束了“那么爱·北山路”,我开始琢磨下一个主题,为此我也问过不少朋友,请他们给推荐推荐。有一日,阿发打来电话,颇为神秘地推荐我去拍广场舞,为此我还不以为然地嘲笑了他一番,但听他细细道来,我改变了想法。胡武功提到摄影人最为难能可贵的是将镜头对准不同人群的日常生存状态、人文生态和精神形态之上,这些貌不惊人,平不跌宕的“三态”具有相对的恒常性,在长久持续的存在中,形成其内在秩序,充满复杂丰富的人性痕迹和心灵世界,留下不同社会环境下不同人群的鲜活影像。某种意义上而言,这也是摄影人的一种责任。